高层接连被查，拥有8.8万家门店的沙县小吃问题在哪？

文/纸不语

近日，福建省三明市沙县区纪委监委官网消息显示，沙县区小吃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童友健涉嫌严重职务违法，目前正接受沙县区监委监察调查。

据天眼查APP，童友健同时还担任“沙县小吃集团有限公司”的法人。

2024年5月，该集团副总经理徐振海也曾被通报涉嫌严重职务违法。公开简历显示，徐振海自2021年8月起任沙县区小吃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高层接连“被查”引发了对企业经营稳定性的担忧。

该公司有工作人员表示，“领导层面不会断掉的，也不会影响到个体户经营”，并且“童友健一两个月前就被带走了，县里面已经派新的董事长来了”。

直至童友健被调查的消息公布，许多人才意识到，沙县小吃居然是国企。

沙县小吃文旅集团作为沙县区属国有企业之一，是区委区政府推动小吃产业发展、壮大文旅产业规模的重要抓手，下辖的三家子公司中就包括沙县小吃集团。

第一批沙县小吃源自1990年代离乡开店的沙县人。那时的沙县小吃更像是流动摊贩，一个沙县人支起桌凳，挂上写着“沙县小吃”的牌子，就可以开店。

图源：界面图库

伴随改革开放和城市化进程，有着极高性价比优势的沙县小吃，以“1元进店，2元吃饱，5元吃好”的旗号迅速占据街头巷尾，成为国民小吃。

“我们沙县小吃遍及世界各地，共有8.8万家门店，营业额每年近500亿元。”沙县小吃产业发展中心副主任张鑫称，地图上每一个红色标记就是一家沙县小吃，东中部省份已几乎全“飘红”，新疆、西藏地区红标也正在迅速增长。

20世纪90年代末，沙县政府将已遍地开花的“沙县小吃”视作助力沙县经济发展的一股力量，介入对沙县小吃品质与品牌的管理，期望实现规范化。在当时已有众多沙县小吃门店的情况下，沙县政府通过成立公会等相关机构，注册“沙县小吃”商标，倡导所有沙县小吃个体户入会、共用该商标。

也就是说，公会负责沙县小吃商标的授权使用，以及为个体户解决经营中的具体问题。小吃集团则负责把已有的门店“收编”并统一管理。沙县小吃店主们，在授权下即可正规经营，但同时也可以自管自营。

然而，在8.8万家小吃门店数中，经公会商标授权的门店数，在2016年仅有2万余家，沙县小吃官方也未对此数据的真实性有过回应。

或许，这其中被纳入小吃集团麾下的门店数量更少——其中一部分是加盟店，据《中国商报》2023年报道，该数量在全国约为4000家；另一部分是升级后的原有门店。它们的特点之一就是在牌匾上会有醒目的“沙县小吃集团xx地第xxx家店”字样。

也只有这些店，才能被称为“国企”。

图源：大众网

2002年，为顺利进入长三角主流餐饮市场，完成全国扩张，沙县小吃重新变换了策略，从品牌、口味入手，加大宣传力度，并对小吃店的服务、经营方式进行了升级。

“我们在上海城隍庙举办了两天的沙县小吃推介会，一下子就打开了局面。”张鑫表示。

经过两年摸索与经营，2004年，沙县小吃在上海的店面达到1000多家，这让沙县小吃迅速在长三角各类城市开枝散叶，其规模迅速超过珠三角。数据显示，目前长三角是沙县小吃第一大市场，在沪苏浙皖四地共有3.8万家小吃门店，占全国门店的43%。

此外，为了更好地推动沙县小吃融于本地，沙县政府在每个城市设立“沙县小吃驻外联络处”。目前已形成”一乡一城一组织“，力争每一个乡镇要到每一个城市设立联络处。

图源：现代快报

在当地政府部门的持续推动和小吃业主的勤奋经营下，沙县小吃开始奠定了它的江湖地位。

随着沙县小吃的名号越来越响，上市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2011年，沙县政府提出，要通过国资公司沙县小吃集团将沙县小吃保牌、提质、连锁、上市。

2015年8月，沙县小吃集团与泰国正大集团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双方计划在3年内整合6000家，5年内新增发展4000家沙县小吃终端，实现年营业收入500亿元，将沙县小吃打造成为中式餐饮第一品牌。

同时，“沙县小吃”在2015年获得国家商标局批准，给小吃业标准化提供了重要保障。

统一形象标识、服务，由中央厨房自动化生产原材料，为全国沙县小吃门店提供高质量保障的供应链……除了蒸饺的自动化生产，还有诸如花生酱、炸酱等各类配料的集中供应。

图源：现代快报

2016年5月，“养猪第一股”雏鹰农牧投资1.35亿与沙县小吃合作成立沙县投资、沙县传媒，全面参与沙县小吃的全面升级。通过整合全国各地约6万家沙县小吃经营店、在沙县建设沙县小吃产业园，从而推进沙县小吃产业品牌化、标准化、产业化发展。

但这之后，雏鹰农牧接连被爆出生猪“欠债肉偿”、“巨亏38亿把猪饿死”等震惊A股的消息，并于2019年退市，此后便再无人问起合作的消息。

标准化程度低以及产权过于分散是沙县小吃上市难的两个主要问题。

虽然沙县小吃的规模是当之无愧的国内第一，但彼此之间的区别却相当之大。不少消费者发现，即便是距离不远的两家沙县小吃，从门店装修到菜品服务可能都不尽相同。

与常见的餐饮加盟形式完全不同。通常来说，一家店想要冠以“沙县小吃”的名号，需要获得沙县小吃同业公会授权。资料显示，沙县小吃同业公会对商标授权有如下规定：经营沙县小吃者必须拥有当地户籍，经沙县小吃培训中心培训，并申请办理商标使用许可手续，方可持证持照经营。

图源：现代快报

协会授权的模式，在过去确实促进了沙县小吃的发展，但过于松散的管理方式也给之后的统一发展留下了隐患。“沙县小吃”的商标并非沙县小吃同业公会独有，在现存的62个“沙县小吃”商标中，只有29个由沙县小吃同业公会拥有。

事实上，大量的沙县小吃门店和沙县小吃集团没有统一的利益关系，每一家门店都是一个主体。

为了告别零散经营的模式，沙县地方政府和预制菜企业惠发食品合作、加码供应链，但仍未解决最核心的产权问题。一是统一产权所需的资金量过于庞大，二是多为夫妻经营的沙县小吃店很难与沙县政府达成共识。

对于上市一事，沙县小吃同业公会原常务副会长肖阿生曾表示：“上市要具备一定条件，这个事情我想没那么快，也不是我们近期追求的目标……这个可能需要太长的时间，目前不具备这个条件，也不是我们重点考虑的问题。”

事实上，除了上市困境，沙县小吃也面临着较大的管理问题。

沙县小吃背后一系列复杂的管理机构和早早起家带来的整体性失范的问题，导致其门店队伍较为散乱。而消费者现在能见到的不同沙县小吃店，性质也早已不尽相同。

目前，童友健、徐振海二人具体职务违法行为尚未被披露。在二人担任沙县区小吃文旅集团领导期间，该公司党委曾于2022年9月21日至10月21日的一个月内，接受过沙县区委第一巡察组的巡查。

据沙县区政府官网2023年6月公布的《中共三明市沙县区小吃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委员会关于巡察整改进展情况的通报》，巡察反馈的问题包括集团公司管理运营不佳等。

具体而言，该公司存在“制度建设缺失”“经营运作能力不强”及“对子公司监管不到位”等问题。

彼时沙县集团董事会的解决办法，是派驻3名副总到子公司，并给5家子公司下发2023年度目标责任书，着力提升集团经营收入，实现扭亏为盈。

如今，随着中国餐饮市场升级迭代，沙县小吃也在努力跟上现代化的步伐。

其曾于2017年与2023年分别在北京、上海开出一家“旗舰店”，从装修风格、门店位置及产品上都作了一定改变，其中北京旗舰店作为沙县小吃集团管理的直营店，位于月租金数十万元的SOHO现代城，上海旗舰店内则增设了烧麦、金包银、花生冰淇淋等其他沙县特色小吃。

此外，为了进一步加强连锁化、标准化管理，沙县小吃还在沙县规划建设了预制菜产业基地。上述提到的沙县小吃上海旗舰店，其运营者就是沙县一家标准化小吃配料生产企业“醉有才”。

在本土快餐江湖上，能与沙县小吃相提并论的是兰州拉面，但全国兰州拉面门店约为5万家，沙县小吃高出其近4万家。近年崛起的网红快餐老乡鸡，全国直营店数量是800家，沙县小吃是它的110倍。而放眼中国餐饮市场上，沙县小吃8.8万家的体量已经远远超越肯德基、麦当劳等国际连锁品牌，在这一巨大规模优势下，沙县小吃究竟要如何让品牌重获竞争力，依旧是摆在面前的挑战。

对于此次沙县小吃这一国有企业的腐败案件，金融界认为，这不仅是一个单一企业的问题，更折射出我国国有企业改革面临的挑战。只有通过不断完善制度、强化监管，才能真正实现国有企业的健康发展，为沙县小吃这样的知名品牌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

[引用]

①　沙县小吃国有企业高管接连倒下，10亿资产或成腐败温床？.金融界.2024-07-29.

②　沙县小吃集团认证加盟店不到5% 上市梦碎背后是非标之困.中国新闻周刊.2024-07-30.

③　500亿沙县小吃，高管接连被查.中国新闻周刊.2024-07-29.

④　沙县小吃：“中国最神秘组织”的逆袭记.现代快报.2020-12-16.

⑤　门店数超8.8万的沙县小吃正在老化.大众网.2024-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