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8年中美贸易战以来,经百年未有之大疫情催化,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未来已来。

科技战再也不是远虑,而成近忧。在全球政治波诡云谲、全球经济疲弱难振之际,对高科技的高投入,成为后疫情时代大国竞争的胜负手。

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里,科技一词出现了24次,表决通过的“十四五”规划更是明确提出,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

而要实现这一跃迁,就必须打破资本与科技的条块分割,建立起资本与科技的导流机制,疏导资本的“堰塞湖”,灌溉科技的“干旱地”。

历史的进程

科技与资本,在工业革命之前,是各自独立发展的。科学家和商人,彼此嫌隙。科技的发展,靠科学家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推进,几乎没有得到资本的直接支持。

工业革命开始改变科技与资本的平行线关系。从蒸汽时代到电气时代,资本逐步认识到科技的巨大作用,介入到科技研究,决定着科技树的点亮次序。

纵观全球,二战以迄冷战,科技飞速发展,政府推动和企业主导的模式双线并进。历经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肇起的以芯片和互联网为核心的ICT革命,拉开了科技资本的序幕。科技的策源地从以洛克菲勒为代表的大工厂,转移到以摩根为代表的大投行,再转移到以FAANG为代表的大平台。随着硅谷的崛起,科技成为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引擎,得科技资本者得天下。

科技与资本,是典型的耦合关系,相互影响,相互促进,资本在促成科技成果产业化和市场化、推动人类历史进步中功不可没,与此同时,在投资科技的过程中,资本也日益强大,不断膨胀,并潜移默化地规范人们的行为和意识。

规律从不以人的意志和好恶为转移。科技资本成为综合国力的推手,处于竞争链上的各国,谁能将科技资本整合出最大合力,谁就将保持竞争力不坠,乃至超越。

时间的窗口

科技与资本的联姻,一直朝着水乳交融的方向发展,但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深思:资本对科技的全面统摄阶段,也是基础科学增长有限的阶段。

从发达国家来看,现在的科技大繁荣,都有赖于几十年前的基础科学大爆炸,都是在此基础上的工程创新和技术更新,说白了就是吃老本。因此,近些年来,不乏有这样的声音涌现:“科技停滞了。”

基础科学裹足不前,鲜有革命性的突破,导致两个变化:西方国家的科技红利越来越薄,科技的进步不足以覆盖福利的成本,财政危机挥之不去;新兴市场国家获得了赶超的时间窗口,摩尔定律接近极限,科技差距不是在分化,而是在缩小。

资本对科技的干扰或异化,资本在赋予科技更强的目的性和组织性的同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成为社会生活的主体,个人必须适应社会,科学必须适应资本。但资本的逐利性和短期性,其对不确定性风险的厌恶,也让科技走了不少弯路。

科技规划的不足

对我国而言,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经济实力和资本市场都得到长足发展,但形成了资本“堰塞湖”和科技“干旱地”的矛盾,科技与资本一直以来没有上演像“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那样的对话,也就谈不上对科学的启蒙性认知。

毋庸讳言,我国的科技取得了长足发展,美国对中国科技突然发难,也是感受到了中国科技进步的威胁。

另一方面,实事求是,我们国家的科技整体水平距离发达国家还有不少差距,关键领域“卡脖子”问题较为突出。

科技,在中国既是深入人心,因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口号妇孺皆知;又是浮于表面,因为大家充满了对科学的工具理性。

首先,我们对待科技的态度,还是功利的。因为起步晚,基础薄弱,因此以进口替代为主,科技研发变得不划算。在联想发生的“技工贸”和“贸工技”之争,即是如此。科技研发是需要市场利润来喂养的,没有市场作为后盾,科技研发就难以良性循环。

其次,资本和科技的条块分割,使得两者之间的融合,面临着很多体制的阻力。国家支持的科研往往是重大项目牵头,彼此之间缺乏系统性,难以一以贯之。特别是在基础研究领域,缺乏长期稳定的资本来源,缺乏科研成果转化的市场机制,也就导致科技的归科技,资本的归资本,化学反应并不明显。

传统的资金供给是有限的,侧重于国家重点项目的融资模式存在资金有限、效率低下、项目过多过滥、科学规划欠缺、项目审批权力寻租等问题。

体制化阻碍和市场化失灵,归根结底,是制度供给不足。先易后难的渐进改革,以开放促改革的发展路径,使得我们早期的市场化表现出对科技的排斥和排挤。“既然有现成的,为何还要自己动手”的声音不断出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也使得我们的科技创新体制官僚化、行政化和寻租化明显,机制不畅,机会成本高昂。

资本市场的不足

“不差钱”的资本市场同样对科技认识不足、工具不足,导致既缺乏长期稳定的债权性资金来源,也缺乏成熟的股权融资市场支持企业创新,在现实中出现很多明股实债的现象,这制约了金融作用的充分发挥,同样使我国企业对短期内无法获利、或存在较大不确定因素的前沿科学和颠覆性技术研究投入热情不高。

这根源于一直存在的长期与短期的矛盾。在逐利性驱动下,资本往往追求短期超额利润,这与技术创新需要大额长期稳定的资本支持之间的冲突难以避免。企业为实现短期利润而调整经营战略,使得个体获利但整体行业受损,以及下游应用阶段的大额收益,不能传递至上游研发环节,价值链未能形成循环补偿。

同时,资本过度膨胀,无序发展,对科技发展兴趣不大,或者只表现出浅尝辄止的兴趣。资本没有星辰大海,只盯着几根白菜,不自觉地脱“实”向“虚”,使得资本并没有对科技形成支撑。资本一窝蜂地堆砌起共享单车的烂尾,却对前沿科学和关键技术畏葸不前。

正视问题,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可能。对于资本“堰塞湖”和科技“干旱地”的矛盾,传统的科技体制和资本市场要有破圈之举,从制度供给上走出一条弯道超车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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