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天!以撒切尔为师的特拉斯宣布辞去英国首相职务,在与生菜的保鲜战中败下阵来。

想一步到位的减税改革失败,预期管理失控,引发英镑危机和英债危机,并危及英国养老金,特拉斯墙倒众人推。

历史上,这种用前朝的剑斩当朝的官、王莽式复古改革,不胜枚举,失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刻舟求剑。经济学从黑板走向人间,需要的不是书生文人,而是能够洞察规律并有弄权手腕的政治家,不审势则宽严皆误。

养老金危机

脱欧之后的英国,经济本就增长乏力,今年又因能源危机引发两位数的通胀,人心思变。以大规模减税为施政纲领的特拉斯,却弄巧成拙,操之过急和过糙,沦为赵括。

特拉斯雄心勃勃的减税计划,在“两个正确”上同时撞墙,一方面市场用脚投票,大规模减税引发大通胀预期,英国股市、债市和汇市“三杀”,英镑大跌,英国国债利率飙升,英格兰银行不得不在加息周期的间隙放松银根,大肆购买国债;另一方面,减税被普遍解读成为富人减税,“政治不正确”引发民众情绪反弹,政治对手趁机攻讦。

撒切尔之后,英国制造业的路越走越窄,金融独大并成为英国的国运产业。发达的金融业给英国养老金保值增值提供了花样繁多的投资品类和风险对冲工具,其中,利率互换协议(IRS)是最主要的金融杠杆。根据投资策略,英国养老金主要靠国债利率下行赚钱,同时通过IRS为利率上涨做好对冲。

但凡风险对冲,都是算计不到黑天鹅的。激进减税方案引发的国债利率飙升,触发养老金大规模追加保证金,从而形成抛售国债的恶性循环,最终拖垮本来流动性尚可的养老金。要不是英格兰银行及时纾困,英国养老金难免走到“雷曼时刻”,从而演变成金融危机。

减税幻觉

英国养老金资产庞大,这么多年来躺在全球化和伦敦发达的金融市场里左右逢源,一度被视为成功经验。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适用全世界,当黑天鹅和不确定性频发,地缘危机此起彼伏,金融市场的脆弱性也暴露无遗,一言不合就从巴适变成危机。

金融市场也好,资本市场也好,都需要国力背书,英国金融的发达和英国国力的衰弱,这种“拧巴”正是市场的薄弱之处。

而这一切,都肇起于特拉斯的减税。同样,英国国力不足以支撑起如此大规模的减税,而特拉斯以及她所代表的保守精英阶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从而迷失在现实中。
减税并不是一减了之。减税的同时,必须减支,或者增收,否则赤字就会大幅上升,最终导致通胀。减税的同时,经济必须增长,才能克服时滞,以时间换空间。减税的同时,必须有供给改革或科技革命的天时地利,再加上改革者的意志和一点点运气,才能取得教科书上所说的皆大欢喜一样的效果。
可现实不是诗,2022年的英国也与撒切尔时的英国不可比较。数十年的福利支出,是减不下去的;彼时撒切尔减税的时候,尚有大量国有资产可卖,从而为减税提供筹码,既调结构,又增收,是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特拉斯自然无法炮制,英国哪还有国有资产可卖。最后,金融复杂程度也已是几何级裂变,预期管理变得复杂和棘手,民众的长期性变弱,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共克时艰的。

中国式现代化

特拉斯的辞职和特拉斯减税的夭折,在中国舆论场上引发很大的关注,一是由于特拉斯表现出来的对华强硬,还未开始就已结束;二是其所代表的新自由主义的失败,更是具有历史的穿透性。

滥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新自由主义,一度在里根和撒切尔的加持下大放异彩,声浪席卷全球,现在被特拉斯搞得灰头土脸,再次证明,无论是经济学还是现代化,并没有一定之规,并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恒等式。

新自由主义一改凯恩斯主义和政府干预,杂糅货币学派、奥地利学派和供给学派,主张小政府、自由化和私有化,市场原教旨主义的味道浓厚。这也成为冷战之后,西方世界一直向新兴市场和第三世界兜售的“灵丹妙药”。

但时移世易,特别是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和2010年欧洲债务危机以来,新自由主义处处碰壁。特拉斯以新自由主义为底层理论设计的减税方案更是一败涂地,可见新自由主义也有保质期,并不是一直和全部有效,更不是标准答案。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在经过四十多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并进而开启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征程。中国式现代化证明,没有一套模式能一统全球,物理世界不能,经济世界也不能。